在国内防疫形势各种混乱的年末，没想到 11 月 30 日一下来了两个大新闻。其一是广州宣布「解封」以及「放开」，在大家还看不清广州这一举措会导向什么前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之时，下午 4 点多来了第二个大新闻——长者逝世。

先说长者逝世吧。为了避免太敏感、太直接的人名出现，这里还是用「长者」来指代，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谁。

这件事着实挺震撼的，虽然长者的年纪摆在那了，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天会在这个时候到来——经常被拿来跟长者对比、跟长者同年的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九月前脚刚走，长者似乎将要赢得长寿比赛的胜利，却不料在十一月最后一天，长者的后脚也跟了上去。（精确到日的话，长者其实没比过英女王……）

长者逝世后这周，大家都在自发性地怀念他，不仅在网络上，还在他的扬州旧居门前。我个人的一个感受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互联网都没能像今天这样，可以公开地、大范围地、只要内容正面就不用担心被删地发布长者相关的文字、照片和视频，想来竟有点微妙——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以前发布在简中社交网络像是打游击战一样，这两周都可以摆到台面上说。不由得想起了在北京的前司，2016 年长者生日那天在微博发了梗图祝寿，却被上头找去喝茶，成了一起「重大的政治安全事故」，当事编辑还被开除，而近期前司策划的纪念专题「惟见长江天际流」却传播甚广（这句诗选得太好了）。

甚至，在微博上还看到了「梦开始的地方」——长者「怒斥」香港记者的新闻视频，在这个视频里，长者说的几乎每句话都成了后来的金句和名梗，本文所用的「长者」和「大新闻」也出自此处。

我是个九零后，长者当老大的日子是在我上中学之前，说实话，小学时的我对国家大事没什么概念，只知道长者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新闻里、有着固定搭配「国家主席 JZM」（TVB 播音腔）的形象。小学时曾有一段时间大力宣传反邪教、特别是某轮气功，某轮给长者泼了很多脏水，包括「蛤」这个字。谁料后来这些脏水被「逆炼」了，「蛤学（膜 há 文化）」从这些材料和语料出发，调侃却又认真地考究着长者的事迹，活用起长者在各种场合所说的话，「蛤学」逐渐成为互联网上影响很大的亚文化。这种发展估计是某轮或长者本人都未曾想过的。

这几日在网络上看到大家怀念着长者，怀念着那个懂 n 门外语和 n 种乐器、理工科出身、又非常喜爱文艺作品、永远幽默地谈笑风生的长者，传颂着关于他的大事和小事。不怕得罪人地说一句，其实很多人并没有经历过长者时期，或是当时还小、没有很清晰的认知，这里所怀念的，其实是记忆中被美化过的童年，是那个生机勃勃的 20 世纪 90 年代和 21 世纪初。

的确，90 年代和 21 世纪初是改开后全国民众生活水平极大提高的时期，是全球化迅猛发展的时期，是大家幻想着「互联网」普及、进入「地球村」的时期，然而如今经过三年疫情，全球的状况令许多幻想破灭，大家自然更加怀念那个带着滤镜的理想年代。用长者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历史的行程」，他刚好走在这个行程之中，并顺应行程做了很多「闷声大发财」的贡献。这么说绝对不是要否定长者的「自我奋斗」，他本人绝对是 high level 的，也是非常有趣味和品味的。

12 月 11 日，长者的骨灰在上海由扬州舰护送撒入江海。

再来说说疫情状况。从 11 月 30 日到如今 12 月中，这「放开」的步伐快得我都跟不上了。

11 月 30 日，广州在前一天新增病例 6995 的情况下，宣布解除了大部分地区的管控，大家纷纷上街、有如过年，朋友圈里都转发着广州在封控一个月后重新焕发生活气息的文章。此时省内其他地区还在观望、甚至是防着从广州来的人。当时不禁想起前不久的石家庄（13 日宣布不再强制核酸，却撑不过两天），以及三月底的上海，似乎想放开、又摇摆不定，结果病例大量增加，不得不封城两个月来搞清零。

在这之前的 11 月 11 日，国务院发布了俗称「二十条」的优化措施，看上去是整治不合理的封控措施、减少防疫对民众的影响，甚至有「放开」的先兆。但根据之前多次发布的措施，既不让扩大防疫、又想要清零，于是各地各自为政、玩起了文字游戏，发明了各种不叫作「封城」的封城。

不过这回，在新疆自七月底以来封了三个多月、北京和广州自十月以来严格管控了一个多月、甚至由封控和隔离引发了一些意外事故后，民众已经觉得非常疲惫和不满，并且越来越认识到奥密克戎无法彻底清零，于是有了各种反对极端和违法封控的行动。

风向不是一夜之间转变的，但也差不多：11 月末（应该是 28 日？）突然曝出核酸检测机构的黑料，比如发国难财啦、不规范操作啦，引导大家把火力集中到核酸检测机构上，之后几天，各地顺势逐渐停止大规模核酸检测；接着就是宣传奥密克戎毒性减弱、也没被明确证明有后遗症，大家不要害怕，得病了也不必强制去方舱隔离，轻症在家休息吃几天退烧药就好，等等。

等一下，之前明明铺天盖地宣传后遗症有多可怕、把多少中老年人洗脑了。今年跟爸妈通电话，不论我多么苦口婆心说奥密克戎的毒性已经很小、主要是上呼吸道疾病，他们还是觉得外国人全都死光了。这次的宣传简直是 180 度大掉头，也不知坚信之前那套的人应该如何说服自己。

接下来几天的「放开」进度可谓一路狂奔，甚至有种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感觉：各地跟着广州和北京的脚步，取消全民核酸，不再扫场所码，甚至连健康码都不看了；12 月 7 日国务院发布了俗称「新十条」的优化措施，这次连跨地区都不查核酸和健康码了，也不用落地检测核酸；12 月 13 日「通信行程卡」全面下线，至此可以说，在大陆范围内已经完全放开了。当然，感染人数也在一路狂奔。

估计全世界都没想到，中国大陆会在短短两周内从严格防控变成几乎啥也不查，甚至比香港和澳门都要松。说实话，这么迅猛的转变，不可能不让人觉得之前几个月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如今看来是多么荒谬和没必要。但不管怎样，总算踏出了新的一步、决定与病毒共存的一步——病毒固然不好，但比起种种无止尽的封控，感染得病的性价比都显得高一些，毕竟毒性已经很小。这也是年末的一丝曙光吧。

希望明年可以重新回到世界。